□ 魏福春

　　老人喜欢坐在大门进口处。这里有两排长长的木椅，方便那些来看望父母的小辈扶着他们的父亲母亲抑或爷爷奶奶在此换换空气，聊聊家常。

　　老人80左右的年纪，每当有人进入大门，他右手就抬了起来，向里一伸，做出个请的姿势，来人也就条件反射地点着头，说声：谢谢。老人不发一言，脸上木木的，眼睛低垂着，等到又有人进来时，下意识地复抬起手把来人请进来。

　　秦阿姨起初并没有感觉到这位老人有什么异样，她是做财会工作的，刚退休在家，其时有两家公司找过她，她没有答应过去帮忙，心里想着以前忙得抽不出时间，现在应该多陪陪母亲了。秦阿姨几乎每天都要过来，有时上午，有时下午，把敬老院当作自己的家一样。

　　秦阿姨那天来，看见老人蓦地抬起手时，还愣了一愣。第二天依然如此，她上了台阶，跨进大门正要往里走，这时她见到老人的眼皮抬了抬，右手也随之伸出，秦阿姨停住了脚步，弯下身说：老人家坐这里休息呀！想不到老人受了惊吓似地转过了头去。

　　秦阿姨本来也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一下，以为老人不愿意和她说话，笑了笑没作停留看母亲去了；但她心里从此对这位老人有了种莫名的牵念，回家后常和爱人说起问：你看这老人是怎么回事？爱人笑她，说你退休后真的有时间了，这种事是你操心的？她知道自己是在瞎琢磨，可放不下又想，母亲要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她也要搀扶着母亲到大门口处通通风，透透气，这样就能够多了解了解那位老人了。

　　秦阿姨为此还特地问过护理员小张，常坐门口的老人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家里有些什么人。小张说那位老人不是她护理的，具体情况她也不知道，只听说老人子孙满堂，家里条件好着呢。秦阿姨又问，家里有人来看望老人吗？小张说不清楚，好像一年来那么几次，是来付费的。又说老人患有老年痴呆症，家里人也都认不出，来不来看一个样，老人话也是不会说的。

　　秦阿姨点点头暗道，怪不得呢。

　　那天上午，秦阿姨像往常一样来到敬老院，这时一辆黑色的“大奔”“呼”地一声停着了她旁边，车里走出位中年男子，气度不凡地跨进大门，不料那老人反常地没有抬起手来，中年男子走到他身边时老人竟转过脸去。秦阿姨正有些迷惑，老人转过身来向她抬起了手……

　　秦阿姨后来得知，这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是老人的小儿子，老人竟然视而不见，个中原因她是不便也是不需要知晓的。这一个多月来，她多少对老人有了些了解，说是患有老年痴呆症，老人生活倒是正常，每天吃了早饭，护理员给泡上杯热茶，帮他拿上，然后搀扶他到门口坐下，快到午饭时再把他搀回房间。午饭后老人要睡上个午觉，醒来后依旧坐到门口去，看到来人他都会下意识地抬起手迎来送往。不过也有人例外，李老伯的儿子是一个，秦阿姨发现他上次和他的父亲坐在这里争吵了几句以后，老人见到他再也没有做出过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