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茂生
记得那时同学、同事间也是相互起绰号。个矮的“冬瓜”、个高的“长脚”还属于中性;眼睛小的“眯眼”、憨厚的“木瓜”就有明显贬义;女同学主动和男同学说话的是“花痴”,男同学直勾勾看女同学的是“癞蛤蟆”,就很损人了;也有套用家里的称呼?“阿五头”“幺妹”。一个班级四五十个同学,人人有“号”;就好像一教室的歪瓜裂枣。按传统规矩,姓是祖宗遗传的、名是爹妈授予的,而字、号才是自己的。只是当年在学校分手时颇为平淡,“后日到黑龙江”“哦,明朝我到崇明”没有特别念想更不是薄情,关键住得极近,家长熟悉兄姐认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哪有“失联”这回事?但平地一声雷“动迁”了,几十年老邻居挥挥手各奔东西了“没了和尚也没了庙”。
几十年后再相逢,同学间就多有矜持,不好意思贸然直呼那个不怎么雅的“号”了。只是“冬瓜”变得人高马大,“长脚”倒敦厚持重,“花痴”一个人带大孩子,再乐乐呵呵又喊苦喊累地带第三代;至于“癞蛤蟆”更是一蹦越过了大洋,而“木瓜”还是有机淳朴原汁原味的好好先生。起绰号并不文明,当年的无奈至今记忆;更可贵的是童年无忌、无邪的年少轻狂。青春无价,年轻真好;所以只能开玩笑地说:真能“返老回童”的话,喊喊绰号又如何?
其实每个那时过来的人,就是用某个“外号”自觉或不自觉地在人海茫茫中“寻与千寻”。有时走进老路名的新街区,却发现是无处乡愁更难觅当年留痕,空有诸多遗憾。而在疫情之中,同楼一位志愿者热情提供理发服务,闲聊中蓦然发现了一老同学线索,“问问他,当年‘阿五头’记得嘛?”就顺利“接上关系”;虽然是巧合的个案,但十分感谢彼此的记忆缝合了两段看似不相干的历史片段。至今在过道中相逢都显得格外亲热。
诗词歌赋中的“众里寻他千百度”很有美感,而实际上的寻寻觅觅却多事半功倍。在老同学老同事中打听、到电视台寻人小程序APP登记留言,必须准备“相聚是缘、不聚亦缘”的自我安慰。有时好不容易获得的一点信息却感受“已经‘走’了”的冰凉,只有印象深处的音容笑貌在梦境里栩栩展现;当然更有握手言欢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寻,也是不断的自我“钩沉”;当年在崇明茅屋中连夜编印《学农战报》并装订成册,如今尚存将何其珍贵;向往“重回”当年同一水龙头下搓澡、同一窗口打饭、同一桌进餐、同一班组“做生活”的笑泣争嗔。
据说“怀旧”是“老”的标志。曾经以为志向高远、踌躇满志又岁岁平常的我们,只是“怀”得真情意切,在“旧”中“寻与千寻”更辛苦和执着,失望时恍然觉得有人喊自己的“外号”,瞬时觉得一次人生有了二遍经历,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