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希涛
久居闹市,早已听不到蛙鸣。然而,却分明有阵阵蛙鼓,不时地轻叩着我的心扉,那么遥远,又这般亲近……
我出生在长江边的一个小镇上,那儿河港纵横,水网密布,一条小庄儿河从远处流来,宛若一根闪光的飘带,系住了小镇纤细的腰肢……每当夏夜,那深绿色的小庄儿河,可真是个热闹的天下;大肚子青蛙蹲在水草中边打鼓边唱歌;长腿蟋蟀隐在河坎边的碎石堆中弹起了美妙的琴弦;爱凑热闹的萤火虫提着一盏盏晶亮亮的小灯笼,沿着河堤逡巡着;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儿来的虫子,“唧唧唧……”“瞿瞿瞿……”一齐奏响了各自的乐器。
每当夜色沉沉,远远近近,蛙声起伏,如鼓如潮……有时,突然会传来尖利、凄惨的一声“吱——”,接着便是短暂的寂静。奶奶告诉我,那叫得最响的青蛙被蛇咬住了,我的心便一下子抽紧了……于是,奶奶给我讲起了《青蛙与蛇》的故事。蛇是蛙的天敌!第二天一早,我便叫上小伙伴,挎上竹刀,拿着弹弓,沿小庄儿河巡逻,我们要去打蛇,为青蛙报仇!
以后进城读了书,对青蛙有了更深的了解。在青蛙的“食谱”中,稻螟、稻蜢、蝗虫、天牛、蝼蛄、金花虫等害虫都是它的“主食”。青蛙还会捕捉苍蝇、灯蛾和蟑螂。一只青蛙一年至少要吃掉一万只以上的害虫。调查证明,养蛙区农作物比非养蛙区的农作物要增产百分之十二左右。
曾几何时,随着城市污染的日趋严重,河浜里早已不见了青蛙亮丽的身影,更听不到它那悦耳的鸣声;而城市的四郊,捕食青蛙的卑劣买卖却有增无减。自由市场上屡见不鲜的是卖蛙人的狰狞嘴脸,他们从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将青蛙一一捉出,一面剥皮一面吆喝,那鲜血淋漓的景象让人惨不忍睹。而雨后春笋般的各式饭店里,几乎皆有蛙肉这一“美味”,只是菜单上被冠之“玉腿”、“青鸡”、“碧玉”之类而已。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种诗意和境界,是久居城里的人们所难以领略的。而如鼓的蛙鸣在我听来,要远比那疯狂的迪斯科音乐更富于魅力……
那回作客江苏大丰,让我又过了一回蛙“瘾”。
当时的县府招待所,坐落在一片池塘间。是夜,春雨初歇,月亮从浮云间露出一个模糊的笑脸,四周一片迷朦。此时此刻,我耳边响起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蛙鸣。初时一两声,继而忽东忽西,渐次连成了一片,时而悠长、舒缓;时而急促、紧凑。“呱呱呱……”“咯咯咯……”那声音热烈响亮,清脆悦耳,于夜阑人静时,深深地叩击着我的心扉……我索性关掉了房间里的电视,在如鼓的蛙声里,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河清有日,蛙鸣如鼓!
我如此这般殷切地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