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祖斌
“一夜东风吹雨过,满江新水长鱼虾”。河虾嫩滑,它们最好的时节,就在万物新鲜生长的春天。
江南水乡,沟河纵横,水产丰富,最让我感兴致当然是河里的鱼虾。都说海里的鱼虾如何肥美,而我总是固执地认为,海鲜过于腥味,河鲜的鲜度刚刚好,特别是河虾。河虾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的小巧身躯,免去了剥壳去皮的劳苦和“剥虾与爱”的拷问,嘎嘣嘎嘣入口“搅碎”,鲜嫩的虾味瞬间炸裂,再疲惫的生活也会被享受美味的瞬间治愈。
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农村里河水清澈可见,每年春天油菜花开时,在每家每户淘米洗菜的水桥边,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河虾。捕捞河虾的办法很多,儿时我也时常在河边钓虾,用长线绑住猪肝做成的虾饵放下水中,有虾上钩则将线缓缓提起,这虾也少有跳走,竟然胆大贪婪至此,非常有趣。父亲喜欢用虾罾捕虾,虾罾是自家制作的,用破旧的蚊帐剪成1米见方的布块,再用两根呈十字交叉的竹片把蚊帐对角绑扎起来。在虾罾上放些米糠沉入河中,隔半个小时把虾罾取上岸时,上面一定会有几只活蹦乱跳着的河虾。
人们常说,第一个吃螃蟹的是英雄,从相貌看,河虾也如一般小虫子,光看外形,估计很难叫先人产生食欲。但2000多年前的《尔雅》就有“鱼高、大虾”的记载,以后历代古籍有关虾的形态和生活习性的记载亦很多。虾一直是食客们的至好,一顿饭,讲究一些,不可无酒,不可无虾。若是简单些,有酒有虾,可以无他。
河虾的吃法很多,盐水河虾是最经典的,其做法简单,清水葱姜,煮沸即停火,小焖片刻,烤熟的河虾,肉嫩,味鲜,色美。油爆河虾是传统的家常名菜,成菜后河虾个大体圆,红润发亮,外脆里嫩,咸甜可口,入口壳肉分离,吃完虾,盘内不留卤汁。醉虾是男人们饭桌上的最爱,将鲜活的河虾放入碟中,加生姜、酒、黑胡椒粉、腐乳汁、麻油等调料,碗扣之,一段时间后,河虾处于醉酒状态,可揭碗而食之。文学大师汪曾祺最爱用醉虾下酒,用他自己的话说,喝酒别的菜可以不要,只要一道醉虾就够了。河虾也甘于当配角,烧汤时加入一些河虾,其汤肯定鲜美无比。
古代资深吃货苏东坡出任杭州知府后,把西湖盛产的大鲤鱼,又做出了新的方法,被称为“东坡鱼”。他还把当地盛产的河虾,别出心裁地配上当地的龙井茶,开创出清新可口的龙井虾仁。清代文学家袁枚在《随园食单》有载:“虾饼,生虾肉、葱、盐、花椒、甜酒脚少许,加水和面,香油灼透。”油炸虾饼也是我儿时记忆中的一道吃食,做起来并没有这么讲究,不必剪须或剥壳,甚是方便。
河虾的形象,经常入画,齐白石擅长画虾,老道的笔墨使群虾活灵活现,游戏水中,计白当黑,虽无水的具写,但感觉群虾戏动,水波澹澹,长须飘飘,划动有声,河虾灵动鲜活的那股劲儿,跃然纸面。我猜想,老先生生活中,也一定十分喜欢河虾这道美味吧。
“三月黄鱼四月虾。”春天的河虾鲜美至极,有虾有酒,人生最大乐事,莫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