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倪修龙
自小离家已经三十多年了,每每想起家乡的那方天地,一直让我眷恋。
老家大井的沿口是整块大青石剔凿出来一个石头圈圈套在井沿上,井壁由一摞青砖由下到上码砌而成。随着岁月的变迁,井口的青石被吊桶的绳索钩刻出一道道分布均匀深深的勒痕,还是那么圆润光滑,给这口井平添几份时光的印记,井壁被一层斑斑点点的苔藓粘连,显得深幽,昭示着这口井的古老与沧桑,展现老一辈人的生活轨迹和他们生活方式,饮水思源,一口老井关系到一个村庄的繁衍生息,每一户都离不开它,更是牵挂在外飘荡游子们的乡愁。
当你俯身贴在井口,静静地聆听,伴着叮咚滴水声,依稀听见当年孩童们围着井台四周打闹与嬉笑回音,早晚老人们牵着牛羊来饮水一起拉起的闲话,婶子们淘米洗菜聊的家长里短……一一从井底传出,在我耳边回荡;它见证着岁月的轮回,也记录着我们的成长。
它冬暖夏凉,宛如一只大空调,炎炎夏日一瓢清凉的井水下肚,甘甜的沁人脾胃,冲散满腔的炽热;大雪飘零的寒冬,远远看去一股白雾顺阶而上,笼罩在井台周围,久久散之不去,刚打上来的井水水温和气温成反比。它又象一面镜子,不管是孩童和美貌的少女,来到井旁,都喜欢把头伸长长的,照一照熟悉不过的脸庞,在蓝天白云的衬映下是那么的美丽。
我们村的井水有着丝丝的甜味,煮稀饭好吃,糯糯的有点黏稠,配上自产五谷杂粮煮出来的粥,何尝不算一种美味。用水不方便的年代,井水成了大伙心里唯一的水源,传说条件落后的年代,往往邻村之间为了一方土井闹得不可开交,出了人命,而我们村的老人们总是教育晚辈们以礼待人,所以即使干旱年代十里八村过来挑水、拉水的,长辈们都笑脸相迎,这是一段佳话,流传至今。
记得有一年腊月,村东头许姑爷家大表哥挑水的时候,帮邻村支书家的二妮子打捞掉下井底的水桶,两个人拉上话互相有了好感,后面经人牵个线,算是在井台找了老婆,被十里八村传为佳话,添个儿子取名叫“井升”,听说大表嫂家现在孙子都上高中准备考大学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一口老井的建设和维护是需要舍得花力气、下功夫的,井底的淤泥每隔一年就要清理一次,在生产队的时候,都是安排精兵强将,这个活也不是一般人都可以干的,要小巧精干有耐力才行,工分还高。这时井台上也热闹起来了,东家的媳妇年前沉下去大半新茶杯、西家的娃娃银手圈、还有南头大爷家春上掉一只水钩……这个时候都来了。各家在寻找遗失的物件,找到的满脸欢笑,没找到的眼神流露出期盼。多年以后自来水代替了井水,当断水现象发生的时候,人们第一时间又想到了年迈的它,它同样毫不吝啬地奉献自己,丝毫不要回报。看着老井,无比的亲切。它是全村每个人心灵的家园。
一口老井,固守着一方水土;其实它早已完成使命,悄然退出了历史舞台。每次回家路过已拆迁十几年的村头,总是忍不住向老井那个方向看上一眼,无言的乡情沉淀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