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 地

　　年少时，住在乡下，每到冬季却能享受到家里储藏的南瓜、山芋、萝卜、慈菇、大咸菜以及晒干的扁豆角、羊肉、花生和红辣椒等特有的蔬菜瓜果所做的美食，于是碗里的冬天也就变得丰富起来。

　　那时生活在乡下，物资匮乏，冬天吃得最多的是山芋粥。早上我一起床，就见盛粥的碗换成了粗厚的瓦碗，这碗虽然难看，但保温不烫手。我赶紧洗把脸就急着奔到桌子旁，端起一只盛山芋粥瓦碗，嘴就着碗喝了一口，粥到嘴里黏黏的，滑滑的，香甜可口。这么好吃的山芋粥，忍不住左一口右一口，很快一碗山芋粥就喝光了。我又端起一碗山芋粥跑到外面，见小伙伴们也端着不同颜色的碗，坐在小木桥上，嘴靠着碗边，呼啦啦地喝着粥。喝着喝着，大家忍不住嘴馋起来，互换手中的碗，有的碗里是慈菇粥，有的菜粥，还有的是南瓜面糊，我们分享着各自碗里冬天的美味。

　　菜饭是老家人冬天碗里最常见的。室外飘着雪花，母亲揭开地窖盖子，从里面拿出几棵青菜，洗净，切碎，再将米淘净，生姜切成米粒大小。烧木材火，把青菜倒入锅里炒半熟，添水，把米、生姜倒入锅里。母亲用铲子在锅里不停搅动，使米、菜、生姜混合均匀，最后母亲还要看锅里水是否适中，多了饭会烂，少了饭会硬。她确定煮饭的水正好后，盖上锅盖，添材烧锅。很快厨房里飘出米、菜、生姜三种味道滋生出的诱人香气，叫人流口水。一锅菜饭煮好了。母亲揭开锅盖，一股热气冲了上来，米饭混合的菜香满屋飘香。母亲拿出一只蓝边花碗给我盛上一碗菜饭，用勺子挖了一块荤油放到碗里，用筷子一拌，猪油借着菜饭的温度，很快融化进饭里。我端起这碗菜饭，用筷子挖了一块，放入嘴里，香气直冲大脑。让人顿时感叹冬天生活美好。

　　最让我嘴馋的还是挂在房梁铁钩上那块羊肉。母亲见我吃饭时的眼睛总盯着那块羊肉看，就笑着说：“别急别急，再刮两场西北风，就可喝羊肉汤了。”终于等到飘雪花了，我站在灶台旁，妈妈从房梁上取下那块咸羊肉，切了一小块，放在温水锅里泡了几分钟，才把羊肉取出切成薄薄的片，放入锅里。风箱柴火，很快羊肉在锅里上下翻滚。揭开锅盖，羊肉汤呈乳白色，然后把切碎的胡萝卜下锅，大约烧七八分钟，羊肉胡萝卜汤就烧好了。母亲用青色大碗给我盛了一碗，端上桌放点辣酱。我见状，赶紧坐在桌子旁，将嘴唇靠在碗边，顿时一股香味闯入鼻腔，轻轻就碗抿上一小口，别提有多舒服了。

　　忙了一天的父亲回到家，从柜上拿出一壶自制的糯米酒，倒入一只粗糙发黄的小碗里。母亲端上一大碗大咸菜烧豆腐上桌，升腾的热气，光是看着就感觉周身热意浓浓。母亲又端上一只我小时候吃饭的瓷碗，里面盛的是红彤彤的辣椒酱。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饭。真如古人所说：“深夜一炉火，浑家团栾坐。煨得芋头熟，天子不如我。”父亲喝着小酒，随着一筷大咸菜蘸辣椒酱下肚，仿佛辣走了他一天的疲惫。

　　除了这些，冬日的美食还有很多。比如南瓜疙瘩、莲藕粥、土豆烧粉丝、还有菜地里依旧翠绿的菠菜、青菜和香菜。以及房梁上挂的咸鸡、咸鸭、咸鱼肉等，都是冬天盛在碗里的味道。

　　童年，盛在碗里冬天的美味，至今仍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