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智琦
差不多是退休前的那天,我去机关医务室配点高血压药,见何医生掌管的医务室里,绿萝似瀑布般肆意倾泻,一只大玻璃缸里养着许多条五彩斑斓的游鱼,冬日暖阳从窗棂西斜而下,一切正好的模样。何医生见我目不转睛,笑道:这是孔雀鱼,很好养,送四条给你,养着玩玩。
一眨眼几年就过去了,孔雀鱼繁衍到了第三代,子孙满缸。性别比例上明显雌多雄少,雄鱼才出生两个来月,就会无师自通地追逐母辈雌鱼。查百度得知孔雀鱼的寿命并不长,一般也就两、三年左右。
刚开始,我也像何医生那样,弄个透明玻璃圆缸,娇小的孔雀鱼在玻璃缸里被光线折射,身材虚胖了许多,且雄鱼的尾巴更显缤纷多姿,很有观赏性。我有空就把玻璃缸圆壁擦得贼亮,这样可以看得更为清晰而赏心悦目。但慢慢地我发现,孔雀鱼就像德国电影《铁皮鼓》里的奥斯卡一样,不会长大,哪怕吃得再多,这挺令人奇怪,也很有些沮丧感。
问题出在哪里呢?记得古人曾经说过:水至清则无鱼,看来问题还是出在水上。对鱼而言,水就是它们的空气和生命所在。我平时养鱼的水源只能来自自来水,小区里没有河浜。现在上海自来水质大为改善,闻不到以前那股浓重的漂白粉味,当然也过滤掉许多矿物杂质。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放心,水放在备用脸盆里,至少需要沉淀一天才敢倒入鱼缸。鱼这生灵很奇怪,再如何清理,水在鱼缸里呆久了,玻璃壁上就会有绿苔粘附,水也慢慢变得浑浊。绿苔如果不及时清理,还会越积越多、越积越厚。我索性换了一个长方形的大鱼缸,缸底铺设一层细碎小石,还安置了假山,想要彻底改善孔雀鱼的生存环境。
平时只要有空,我就会坐在鱼缸旁,仔细地欣赏鱼儿穿梭游动。眼前的那块玻璃,总用牙刷勤于擦拭,但靠墙和两侧的玻璃则就懒了。一次我猛然发现,孔雀鱼似乎对绿苔很感兴趣,小小的嘴巴猛啄绿苔,像是在吃红宝石的小方奶油蛋糕那般食之不厌。我猛然醒悟过来,原来每天只给孔雀鱼吃鱼食并不一定够,我以为鱼食里营养齐全,而它们却需要食物的多样性,假山上的黑斑点、玻璃上的绿苔,甚至深埋在小碎石里的杂物,都可能是鱼儿津津有味的美味,而我却一厢情愿地让孔雀鱼生存在人为整洁的环境里。
就此,我不再每天勤于换水、擦拭,而是尽可能多地保持鱼缸里原生态的水,尽管水质不再清澈,观赏性有所减低,但孔雀鱼似乎很快乐,日长夜大就是明证。一条条雌鱼很快就腹大如鼓,变得蹒跚缓步。把它们单独安置在小缸里,一批批新生命蹦跳而出,黑点如麻。过了一星期混入鱼缸里,个个就像百米短跑选手,倏忽东西又往来南北,不亦乐乎,令人看得眼花缭乱。我仔细观察过,那么多的大鱼小鱼混在一个鱼缸里,即使在高温盛夏季节,没有一条死翘翘,说明它们完全能适应这种略显浑浊的水质,想当年它们的祖辈生存在野外,怕水质不会比之更好吧。
养鱼就是养水,水至清则无鱼,同样人至纯则无朋,仔细想想,这里面还充满着中国文化的辩证哲理呢。